案例｜法律撑腰，拳击冠军正当防卫成立
来源：阿白律师网 时间：2023-01-23
法律撑腰，拳击冠军正当防卫成立
德检轩 常海 崔吉凤
姜鹏，山东省德州市武城县人，20岁，全省拳击冠军、国家一级运动员，根据相关政策，即将成为一名体育教师。可就在美好人生开启之际，没想到因为挥出的一拳，成为涉嫌故意伤害的犯罪嫌疑人。就在他对人生失去希望的时候，检察官察微析疑、精准办案，认定其行为属“正当防卫不负刑事责任”，依法对其作出不起诉决定，让他重新获得了自由。
>>检察院邀请人民监督员、法学专家及侦查人员等参加听证，就案情深入研究探讨。 作者供图
一拳之后，拳击冠军沦为犯罪嫌疑人
时间回到2021年10月9日，在德州市德城区检察院刑事办案区内，万念俱灰的姜鹏坐到了承办检察官面前，看上去文质彬彬、稍显腼腆的他，眼神里掺杂了些许迷茫与不甘。
经检察官调查了解到，姜鹏自幼练习拳击，平时训练非常刻苦，短短几年就脱颖而出，在各类大赛中崭露头角，曾多次在山东省拳击比赛中获得冠军，在全国拳击比赛中获第二名，被国家体育总局授予“一级运动员”证书。案发前在德城区某拳击馆当拳击教练。头顶光环的他，即将迎来人生的高光时刻。然而就在此时，噩梦突然降临。
2021年6月25日晚9时许，同事任勇约姜鹏、赵军等四人，到某冷饮店取寄存的个人物品。但值班店员表示不知情，四人准备离开，改日再来。正当四人骑上电动车准备离开时，店主杜伟酒后与女友回到店里，问询任勇等人的来意，在双方交流中产生纠纷，杜伟抢夺任勇手机并揪扯其衣领。揪扯过程中，杜伟击打任勇头面部两拳，姜鹏、赵军见状随即上前拉架。杜伟一边揪扯着任勇，一边脚踹姜鹏，姜鹏后跳闪躲开，并再次上前摁住杜伟用来拳打的右手腕。
此时杜伟突然用右胳膊肘击姜鹏脸部，姜鹏迅速出拳击中杜勇嘴部一下，随后躲闪开。受伤后的杜伟松开任勇去追打姜鹏，未果后回来揪扯住任勇，继续拳击任勇头面部数下。然后又松开任勇，去追赶姜鹏，未果后揪扯任勇击打。任勇在数次被打期间始终保持冷静，摊开双手，跟同伴说：“谁都不别动手，都别动手，赶快录像。”姜鹏也始终躲闪开，不再与杜伟有正面冲突。
此后，赵军报警。经鉴定，杜伟牙齿被打掉三颗，为轻伤二级。姜鹏、任勇也均受伤。
2021年10月，公安机关以姜鹏涉嫌故意伤害罪移送德城区检察院审查起诉。
自行补侦，固定防卫情节关键证据
“当时我感觉自己摊上大事儿了，不仅面临犯罪入狱，而且对方索要大额赔偿金，我的家庭根本负担不起。”当得知自己涉嫌故意伤害罪时，姜鹏的情绪久久不能平复。
儿子的遭遇，姜鹏的父亲最是揪心。他满脸沧桑地向检察官反复强调：“儿子从小听话，内向不爱说话，练拳击时能吃苦，孩子不是坏人。”
而杜伟却扬言“要补国外最好的牙”，不赔偿30万不出具谅解书。
案件一度陷入两难境地……
承办检察官经审查发现，这看似是一起简单的故意伤害案，一本薄薄只有七十页的卷宗，供述、陈述和证言均一致，案件过程清晰明了，伤情鉴定客观公正且姜鹏系致伤者明确，如果简单办案，以姜鹏涉嫌故意伤害罪适用速裁程序一诉了之，十天就能审结。但是，被害人杜伟酒后先惹事，对案件的起因负有很大责任，难道姜鹏面对这样突来的伤害就只能挨打吗？
承办检察官于是对该案进行自行补充侦查，采用书面审查与现场调查相结合的办案模式，对核心证据和关键性证据进行亲历性审查，亲自询问两名现场证人有关案件细节，详细了解姜鹏出拳时的心理活动，认真核实案发起因和经过，完善指控犯罪的证据体系，力求还原现场真相。
“我们除了注重培养运动员的体能和技能，更注重培养运动员的武德修养。作为拳击手，姜鹏的人品和他的技术同样过硬。”姜鹏的教练告诉检察官。
承办检察官通过走访姜鹏的工作单位、社区、街坊邻居，了解到姜鹏无违法犯罪前科，与人友善，待人礼貌，团结同事，从不惹是生非。而杜伟则劣迹斑斑，案发时无业，曾因抢劫罪被判处有期徒刑四年，因寻衅滋事、运输毒品两次被刑事拘留，因吸食毒品两次被行政拘留。就在本案办理过程中，检察官联系不上杜伟，经了解，杜伟又因涉嫌非法拘禁罪被刑事拘留。
>>办案人员深入走访，进行社会调查。 作者供图
与此同时，经过对周边商铺多次走访，承办检察官寻找到最佳位置监控摄像头，成功获取了案发当晚清晰的监控视频，为查明案件真相打下了关键性的基础。
“在办理涉正当防卫案件中，全面查明案件事实的基础，准确适用法律条款是关键。这就要求检察官要查清案件的前因后果，注重防卫情节证据的收集、固定和审查判断，在准确认定案件事实的基础上，正确判断案件是否符合防卫的前提条件、时间条件、防卫对象和防卫意图等要素。”承办检察官朱虹如是说。
检察官经审查认为，杜伟无故对任勇进行人身伤害，应当认定为“不法侵害”。随后，姜鹏上前劝架制止时，又被杜伟脚踹、肘击，“不法侵害”进一步升级，此时已经具备防卫的前提条件，姜鹏具有防卫权，可以进行正当防卫。在不法侵害正在进行尚未结束时，姜鹏为防止本人和任勇再次遭受侵害，还击一拳，符合防卫的时间条件。姜鹏仅针对不法侵害人杜伟进行反击，符合防卫对象条件。而现场多名证人以及杜伟的女友，均证实姜鹏上前的目的是“为了拉架”，防止任勇被继续殴打。检察官坚持主客观相统一原则，通过综合考量案发起因、对冲突升级是否有过错、是否使用或者准备使用凶器、是否采用明显不当的暴力、是否纠集他人参与打斗等客观情节，依据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公安部《关于依法适用正当防卫制度的指导意见》相关规定，准确判断姜鹏具有防卫意图而非斗殴意图。
值得注意的是，该案中姜鹏和任勇作为专业拳击教练，完全有能力与对方互殴并凭借武力制服对方，不让自己吃亏。但两人在遇到对方无故酒后滋事的情况下，无论从言语还是行为，都保持了足够的容忍和克制，努力避免冲突发生和升级，没有造成双方厮打的场面。
公开听证，“犯罪嫌疑人”正当防卫成立
为进一步释法析理，弘扬社会正气，引导社会公众依法、理性解决纠纷，德城区检察院组织召开公开听证会，邀请人大代表、法学专家、知名律师等作为听证员出席，检察长陪同德城公安分局副局长一同旁听。听证会上，充分听取公安机关承办部门、律师、犯罪嫌疑人及辩护人意见。
>>检察官组织召开公开听证 作者供图
“看案发时监控，如果检察官不示明身份，我们都会把本案的犯罪嫌疑人和被害人身份颠倒。如果姜鹏的反击不能被社会认可和支持，那就会让一个男儿失去血性！从此，在面对弱小被欺、妇孺被残时，他的拳头再不敢出手。”姜鹏的辩护人发表意见说。
听证员一致认为，被害人杜伟酒后无故寻衅在先，姜鹏为避免自己和他人的人身安全受到正在进行的不法侵害，被迫实施正当防卫，而且防卫没有超过必要限度。犯罪嫌疑人姜鹏的行为构成正当防卫，不负刑事责任，同意检察机关拟作出的不起诉决定。
“当人身安全受到威胁时，姜鹏并没有选择以武止戈、以暴制暴，而是始终保持高度克制，正确实施正当防卫。”德州市公安局德城分局副局长潘国辉表示，“这起依法适用正当防卫的办案实例，就是检察官践行客观公正立场的生动实践。”
“谢谢检察院还我一个公道！以后遇到这种事，我还会这样做。”得知自己因被认定为正当防卫重获自由的时候，姜鹏握着检察官的手，喜极而泣。近日，姜鹏及父母将一面写有“秉公执法 一心为民”的锦旗送到了检察官手中。
“拳击是一项充满正能量的运动，它让我们拥有积极向上的精神，这种职业更注重人品。”谈起学习拳击运动的初衷，姜鹏说，“真正的较量应该是在赛场和擂台上，而不是兵戈相向、倚强凌弱。”
近年来，昆山反杀案、福建赵宇案等引发网络热议，充分体现了新时代人民群众对公平正义的更高需求，正当防卫问题引发社会广泛关注。
“人民群众对于公平正义、安全感的呼声越来越高，对‘法不能向不法让步’这个理念的认同和正当防卫的支持力度也越来越大，这给我们依法办案带来了很大的信心和鼓舞。检察机关鼓励人民群众及时制止不法侵害，敢于同违法犯罪作斗争，把利益的天平倾向正当防卫者、见义勇为者，切实防止‘谁能闹谁有理，谁死伤谁有理’的错误做法，指引规范引人向善的社会价值导向，弘扬社会正气，减少社会戾气。厘清是与非、罪与罚，不只是对犯罪分子的威慑、对公民合法权益的维护，更重要的是，运用法律手段，让正义‘挺直脊梁’，让司法的公平正义浸润人心。”德城区检察院检察长智广说。
（文中当事人系化名）
编辑：陈致群 段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