槟榔口香糖游走法律边缘：无法完全去除槟榔碱，热卖或涉违法
来源：阿白律师网 时间：2022-10-13
近期随着多地加强槟榔销售监管，要求食品经营者不得将槟榔制品作为食品销售，槟榔再次引起热议。在常见的槟榔制品之外，新京报记者注意到，多家电商平台均有以槟榔提取物为原料的产品在售，例如槟榔口香糖。此类产品宣称使用技术手段提取槟榔有益成分，对口腔无害，同时产品页面还出现“提神醒脑”“唤醒活力”等宣传语。
在专家看来，槟榔提取物制作的口香糖一类的槟榔制品，不能完全去除有害物质槟榔碱，对身体健康仍有安全隐患，不建议食用。同时，监管部门早已将槟榔不作为食品管理，其提取物也不能随意添加到食品中，食品中使用需经过审批，否则涉嫌违法。
槟榔口香糖网上热销
在多家电商平台上，新京报记者近期发现售卖有槟榔口香糖，涉及“动力郎槟榔口香糖”“战斗力槟榔口香糖”“和成天下神力劲口香糖”等十多个品牌产品，一些商品页面还有“提神醒脑”“唤醒活力”“提神不伤口”等宣传语。
以某电商平台“小超休闲食品”店铺售卖的“力当家新型槟榔口香糖”为例，该店铺上架4款同品牌槟榔，拼单总销量均在5万件以上。该产品外观为小圆球，有原味、咖啡味两种口味，包装印有“提神有劲，不伤口腔”的宣传语。价格上，原味品尝装（5颗）券后售价为9.55元，大包（10颗）券后售价为14.5元。产品视频里还宣称，“传统槟榔的替代品，无纤维不伤口，户外运动补充能量，加班熬夜，一颗灵感四溢，开车疲惫，一颗元气觉醒”。
力当家槟榔口香糖产品累计销量均在5万单以上。 电商平台截图
在另一电商平台的店铺“水槟榔战斗力口香糖”售卖的战斗力新型口香糖，有原味、混合果味两种口味，月销量在400以上，价格在19元-39元之间，包装上有“劲爽醒脑，嚼醒活力”“无粗硬纤维，不伤口腔”等广告语。产品页面则宣称“超临界萃取槟榔果精华+槟酚物质，还原槟榔口感、保留槟榔体感”。
从外形来看，槟榔口香糖也可谓多样，有类似圆球形状，也有压片糖形状、子弹头形状。多家店铺客服人员介绍，槟榔口香糖与槟榔口感近似。“力当家新型槟榔口香糖”电商店铺客服称，该口香糖嚼劲十足、口味持久，满足咀嚼时的韧性与劲道，初次尝试会体验到与吃传统槟榔相同的体表发热、面红、出汗、胸闷等感觉。
电商平台售卖的不同外形的槟榔口香糖。 电商平台截图
尽管槟榔口香糖线上销售可观，线下销售似乎是另一番景象。9月27日，新京报记者探访北京东城区多家商超、便利店，均未见到槟榔口香糖的身影。有便利店商家说，并未听过槟榔口香糖，如果有市场的话，可以考虑进货。新京报记者还通过外卖小程序查询多地市场发现，仅发现湖南长沙多家便利店售卖槟榔口香糖。
有公司5个月销售额超3000万元
9月28日，新京报记者以消费者身份从“力当家槟榔口香糖”一位经销商了解到，新型槟榔口香糖近年比较火，尤其是在网吧、台球室、便利店等场所。该经销商说，这种槟榔口香糖利用科技手段剔除了传统槟榔的有害物质，不用担心健康问题。“口感比槟榔差一些，但相对来说，不伤身体，可以作为槟榔的替代品。”
据其向新京报记者透露，“力当家槟榔口香糖”今年5月上市，截至目前，开发公司总销售额已达3000多万元。“这是刚兴起的产业，前景不错。”该经销商还称，目前槟榔不得作为食品销售，槟榔口香糖也一样，需要放置在专门的货架销售。
槟榔口香糖生产销售企业海南博康实业发展有限公司一位员工10月9日告诉新京报记者，这个产业处于兴起阶段，公司去年才开始销售槟榔口香糖，目前有“元量石”“槟醒”等品牌口香糖在售，每天线上销量在1000单以上。
该公司一位经销商还告诉新京报记者，槟榔口香糖是按照食品来生产的。他透露，目前槟榔提取的技术已经成熟，海南当地有多家企业在使用，大多是用来生产槟榔口香糖。
海南省槟榔协会副秘书长符子平此前在接受媒体采访时也表示，协会曾接到槟榔延伸产品行业一些公司的咨询，很多企业在做这方面的转型。
在槟榔产品主要销售地区湖南，新京报记者发现，几家槟榔头部企业鲜少开发槟榔口香糖等槟榔延伸产品。
槟榔多糖多酚无法完全去除槟榔碱
“嚼槟榔多年终于找到了替代品，提神醒脑，对口腔没有危害性，建议爱嚼槟榔的朋友可以试试。”在某电商平台直播间，一位用户如是说。“不伤口腔”也是槟榔口香糖宣称的重要卖点。
国家卫生健康委员会曾公开表示，国际癌症研究中心2004年将槟榔确认为一级致癌物。长期咀嚼槟榔可增加人群口腔癌风险，主要与槟榔含有的化学物质经咀嚼后形成亚硝基化合物有关，还与槟榔质硬易造成口腔黏膜机械创伤有关。基于此，所谓“健康槟榔”产品，例如槟榔口香糖，就成了槟榔爱好者的新选择。
在电商平台产品视频、厂商宣传语以及经销商说法中，槟榔口香糖被描述为用技术手段提取槟榔多糖多酚，去除有害物质制作的槟榔制品。比如“力当家槟榔口香糖”产品页面宣称“采用靶向脱毒及低温萃取等科技从槟榔中萃取精制成分，还原槟榔的效果”。多家售卖槟榔口香糖的店铺客服也给出了相似说法。
新京报记者注意到，多款槟榔口香糖的配料表中，确实均含有槟榔多糖多酚。资料显示，槟榔多糖多酚是以槟榔果实为原料，经清洗、破碎、提取、过滤、浓缩、干燥后萃取的物质，简称“槟酚”。
“力当家槟榔口香糖”产品宣传页面。 电商平台截图
中国医药保健品进出口商会发布的现行团体标准T/CCCMHPIE 1.2-2016《植物提取物 槟榔多糖多酚》显示，理化要求中规定，生物碱（以氢溴酸槟榔碱计）的含量要≤4%，这也意味着，提取的槟榔多糖多酚多多少少都会带有槟榔碱。
天津市疾病预防控制中心毒理科发表在《癌变·畸变·突变》杂志2022年第4期的论文《槟榔多糖多酚对大鼠的亚慢性毒性研究》显示，该研究用槟榔多糖多酚进行了大鼠90天喂养试验，旨在了解槟榔多糖多酚对大鼠的亚慢性毒性及其靶器官，为槟榔多糖多酚的食用安全性评价提供必要的毒理学依据。论文结论认为，2.50g/kg槟榔多糖多酚灌胃90d可引起Wistar大鼠精神萎靡、胃肠胀气、进食及消化受阻，此症状虽可逆，但剂量过高可致死亡，因此槟榔多糖多酚的开发利用需控制在安全剂量范围内。
食品科普专家云无心对新京报记者表示，槟榔中的生物碱（槟榔碱）对神经有刺激作用，能够提神，也有上瘾性。提取槟榔多糖多酚，目前的技术还达不到完全去除槟榔碱。“提取的过程中还有可能混入其他成分。即便‘去除槟榔碱的多糖多酚’能实现，也是劳民伤财而没有意义的操作。从正常食材中获取功能类似的多糖多酚，经济又实惠。”
科信食品与健康信息交流中心主任钟凯认为，提取物提取过程复杂，且提取物并非单一物质，而是多个混合物质，无法保证提取过程不夹杂其他成分。如果是为了获取多糖多酚，完全可以用其他植物来提取，如果是为了追求槟榔的口感，那提取的物质就不仅仅是槟榔多糖多酚了。
中华口腔医学会民营口腔分会副主委、青岛市民营口腔协会会长王聿明对新京报记者表示。槟榔的槟榔碱容易灼伤口腔黏膜，有上瘾性，容易诱发口腔癌。而槟榔口香糖不可避免也会有槟榔碱。戒除槟榔，最好的办法就是远离，包括槟榔口香糖之类的产品，尽量不要食用。
槟榔提取物制作食品也涉嫌违法
槟榔近期之所以再次引起关注，一大原因是多地监管部门要求食品经营者不得将槟榔制品作为食品销售。
实际上，槟榔两年前就已失去“食品”身份。2020年，国家市场监督管理总局发布修订的《食品生产许可分类目录》中，取消“食用槟榔”类别，这意味着槟榔生产企业后续无法取得监管部门的食品生产许可，槟榔不能再作为“食品”销售。
国家卫健委2021年在《对十三届全国人大三次会议第1427号建议的答复》中也提到，根据《食品安全法》规定，食品应当无毒、无害，符合应当有的营养要求，对人体健康不造成任何急性、亚急性或者慢性危害。国家卫健委未批准槟榔作为新食品原料，未将其纳入食药物质目录，槟榔（果实）也不宜制定食品安全标准。
国家卫健委《对十三届全国人大三次会议第1427号建议的答复》。 官网截图
当槟榔不再是食品，槟榔提取物是否能用做食品原料，又该如何监管？针对这些问题，10月11日，新京报记者致电国家市场监管总局，接电人员称需联系食品经营安全监督管理司和食品生产安全监督管理司。同时，新京报记者也尝试致电湖南省市场监督管理局、海南省市场监督管理局，均未果。
云无心认为，槟榔已经不作为食品管理，非食用物质的提取物如果要用到食品中，必须经过国家相关部门审批才可以使用。钟凯也表示，槟榔提取物如果要列入新食品原料，要进行申请，由相关部门做各项风险评估，最后审批通过才可以使用。
不仅如此，销售槟榔提取物制作的产品还存在违法违规风险。
北京市京师律师事务所高级合伙人钟兰安认为，如果槟榔不作为食品销售，那么槟榔制品比如口香糖这样的产品作为食品销售，涉嫌违反相关法律规定。另外，《食品安全法》中，对食品添加剂或食品中用到的提取物有非常规范且严格的要求，首先是要求对人体无害，而槟榔提取物存在一定的健康危害性，且未经正规程序审批就添加到食品中，作为食品销售，这是一种违法行为。
此外，对于一些电商平台各种槟榔口香糖的功能性广告语，钟兰安表示，《消费者权益保护法》规定，消费者在购买、使用商品和接受服务时，享有人身、财产安全不受损害的权利。槟榔口香糖作为入口产品，对消费者的人身安全构成潜在损害，而宣传“提神醒脑”并无事实依据，违反《广告法》的相关规定。
尽管如此，在业内看来，槟榔延伸产品仍被视为未来槟榔的发展方向。
前述槟榔口香糖经销商也向新京报记者透露，相关部门和行业协会有意申请槟榔提取物“槟榔多糖多酚”作为新食品原料，将其作为槟榔新的发展方向。“听说湖南口味王公司在开研讨会，讨论生产相关转型产品，具体产品不太清楚。”
对此，9月30日至10月10日，新京报记者多次致电湖南口味王集团有限责任公司、湖南伍子醉实业集团有限公司、湖南皇爷实业有限公司，询问槟榔延伸产品的相关情况，均无人接听。
海南省槟榔协会今年9月21日发布的《近年海南槟榔产业发展情况通告》里也提到，近年来，协会联合中国农业大学食品科学与营养工程学院、哈尔滨工业大学、中国热带农业科学院等高校科研机构，积极推动槟榔延伸产品的研究与开发，助推槟榔产业科学、健康、可持续发展。建议相关部门应加强槟榔产业相关产品的研发，加大药食同源的研究投入，开发出更多槟榔药用的延伸产品。并称“近年协会推动相关企业和科研机构，加大力度研发健康的、没有粗糙纤维的、不伤害口腔黏膜的、槟榔碱含量较低的槟榔口香糖，目前已取得阶段性研究成果。”
9月21日，海南省槟榔产业局一工作人员对新京报记者介绍，海南本地也有相关部门在做槟榔有害物质的研究。槟榔是四大南药之首，以后可在药品和其他方面延伸发展。
新京报记者 刘欢
编辑 李严
校对 柳宝庆
